作为一名历史教师，我曾为一届又一届学生讲述过世界历史，那罗马帝国的盛衰，法兰西革命的风暴，第三帝国的兴亡在我的历史课中最吸引学生了。然而从来没有奢想过能到西欧去亲身感受那里的历史遗迹和现代化状况。殊料机会竟不期而遇，我在今夏有幸参加了由省卫生厅组织的医学科教出访团，应法国社会福利卫生部和医院管理总局的邀请，访问了法国、意大利、奥地利、德国、荷兰等西欧国家，在学习交流之余匆匆领略了这些国家的人文风情和现代化状况，初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滋味。关于业务交流的情况，我代表出访团向向卫生厅写了专题报告。此文专记一些业务活动外的感受。
日行千里 遥看亚欧大陆
出发当日，北京风和日丽。飞机一入云层，起初云雾夹杂着一些灰尘，能见度不高，紧接着风轻云淡，虽然在八千米高空，但俯瞰大地，依然清清楚楚。当飞机大屏幕上显示已经进入蒙古国上空时，只见到处是茫茫的戈壁和连绵的山脉，虽是盛夏，山峰中仍有河流般蜿蜒残存的积雪，偶有绿色谷地和草场，但在苍茫灰褐的原野中显得过于稀疏。蒙古高原是成吉思汗的故乡，英雄的蒙古人就是从这里出发南征北战，书写了一段英雄射雕的壮美历史。至此我顿悟出蒙古民族强悍善战的动因，是高山峻岭锻冶了他们的勇敢风骨，是草原戈壁拓宽了他们的视野胸心。当飞越西伯利亚上空时，淡淡的云朵遮盖不住那无尽的森林、湿地和草原。河流如织，湖泊遍布，虽然机外温度在零下40℃以下，但地面上一点也看不出西伯利亚的严寒，夏日的西伯利亚非常温和平静。一想到每年秋冬一次又一次袭来的强劲寒流，真看不出这些河流、湖泊、湿地就是寒流的发源地。我望见了深遂湛蓝的贝加尔湖，不知苏武牧羊在湖边的时候他那坚韧挺立的节杖是怎样抗击朔风的欺凌的。
从北京的中午飞往西欧，简直就是追赶太阳，当北京暮色苍茫时，我们的飞机在欧洲的中午时间进入欧罗巴的上空。碧空如洗，蓝天下的原野越加清晰，除了阿尔卑斯山脉，几乎全是平原和起伏很缓的丘陵，大地被森林、农田和草地遮盖得无一裸露，黛绿的森林一片又一片和没有明显地界的农田交错分布，没有像中国农田那样呈棋盘井字形的小块布局。中国农田为灌溉或水保需要，几千年来人工平田整地，把大地修理成条条块块，而欧洲由于气候湿润和喷灌业发达，几乎没有平整过一块农田，相比之下，不能不为中华民族所付出的勤劳勇敢所折服。从飞机上俯瞰阿尔卑斯山，但见群峰林立，无比壮观，岩石色彩斑斓，熠熠生辉。后来乘坐从意大利著名的工商业中心米兰到奥地利冬季滑雪基地因斯布鲁克，从南到北穿行了阿尔卑斯山，到处是森林和风格各异的村落民居，一户户精致的别墅式民居被鲜花簇拥，意大利人多种葡萄，奥地利人喜爱花草。也许是山区空气更好，民居的稠密度超过平原丘陵地带。阿尔卑斯山脉中间有两个矿产资源较少而风景美丽的国家瑞士和奥地利，丰富的旅游资源和精致的手工业品使这两个国家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之一。
在飞行了11个小时后，我们到达罗马，夕阳的余辉照在机场大道边盛开的鲜花丛上显得十分亮丽光彩。而此时的北京正处于午夜之中。
遗迹遍地 到处都是博物馆
从古罗马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所经历的战争不计其数，但是至今仍保留下来的历史遗迹却不但多得数不胜数，而且保存之完好令人羡慕。西欧的文化遗迹归结起来主要有四类，基督教堂、城市广场、博物馆和建筑遗址，世界各地的游客到欧洲，主要就是看这些东西。基督教文化在近两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使西欧遍布了无数座教堂，几乎每一座都有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它们规模之宏大，建筑之雄伟，装饰之精细，可以说达到了美轮美奂的地步，令人不能不叹服谱写这一“凝固音乐”的建筑师、艺术家和工匠们的杰出创造能力。我们参观了梵帝冈的圣彼得大教堂、威尼斯的圣马可大教堂、佛罗伦萨的圣母百花大教堂、德国的科伦大教堂和著名的巴黎圣母院。与其说他们是教堂，还不如说它们是荟萃建筑艺术、雕塑艺术、绘画艺术的博物馆。有的教堂纵深一百多米，能容纳数万人，有的教堂高达一百六十多米，简直如一座屹立在城市中的山峰，有的教堂集中了文艺复兴巨匠们的雕塑和绘画原作，在信教者眼中它们是神圣的教堂，在游人眼中它们是艺术的殿堂。
几乎每个城市都有从古代、中世纪和近代保留下来并经依原貌维修过的城市广场，每一座广场都有各自的主题，从高耸的纪念塔到逼真的雕塑群，从形形色色的凯旋门到各种流派的古建筑，无不沉淀着这个城市的发展史和历史传说。佛罗伦萨的海神广场，周围有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希腊神话故事群雕，简直是一座文艺复兴的艺术博物馆。白色大理石雕像站在那里已经几百年了，依然完好无损，不见人为的刻画痕迹，不见风雨侵蚀的裂缝短缺。威尼斯圣马可广场周围的建筑物因经历几百年历史而出现黑灰色，工人们正小心翼翼地清洗，显现出白色大理石原貌。在布鲁塞尔的市政广场周围，由富商和贵族投资建设的大理石楼房上有各自家族的族徽或商号标志，汇集了比利时历史的概况。巴黎到处是广场，凯旋门所在处是星形广场，周围汇集了12条辐射状的街道，凯旋门上的几百个人像雕塑组成的图案汇集了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时代的历史，这个广场现在叫戴高乐广场，又融进了反法西斯战争的历史内容，因此也就成为法国近现代历史博物馆了。著名的协和广场上高高耸立着埃及国王赠送的方尖塔，在这个广场上曾用路易十六发明的断头台处死了路易十六。我站在广场中央遐想法国大革命中人群涌集，群情义愤的壮烈场面，似乎置身于那一次又一次的洪流之中。为了庆祝国庆，工人们正在广场中央搭建遮阳棚，上面用红、白、蓝三色蓬布遮盖，象征法国大革命中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由此我想到党中央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伟大事业中，特别注重建立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深远意义。
在欧洲的城市，到处都是博物馆。大到巴黎的卢浮宫小到某个名人的纪念馆，几乎比比皆是，敞门迎客，而且多数不收门票，就如卢浮宫、凡尔赛宫这样大型博物馆也只收几欧元的门票，对十六岁以下未成年人全部免费。卢浮宫著名藏品在30万件以上，所有珍品一律开放，如油画《永恒的微笑》、雕塑维纳斯等，人们所仰慕已久的稀世名作，如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提香、罗丹、莫奈、凡高等巨匠的名作都可以看到，而且不需要另掏费买票。我们到诺曼底大区鲁昂总医院交流，我突然想起这里是《包法利夫人》的作者福楼拜的家乡。一问询，院长就热情给我介绍说，福楼拜的父亲曾是这家医院的医生，福楼拜年轻时常来医院，医院现在开辟了福楼拜纪念室。我又想到“奥尔良姑娘”贞德是在鲁昂受火刑就义的，不料刚一出口，院长助理就说：“感谢你对鲁昂这么熟悉。瞧，前面那座大教堂前的广场就是贞德就义之处”。
西欧到处都有悉心保存的历史遗址。在罗马城行走，不留心就会碰到历史遗址。罗马人说，别说圆形斗兽场那样巨大的遗址。就是挖出一块柱石也要妥善保护，罗马市中心的威尼斯广场及台阶是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基罗设计的，后来在广场北面发掘出古罗马帝国的凯旋大道，断壁残垣，层层累累地横陈着，一眼望不到边，好象一座露天博物馆。雨果笔下的巴黎下水道，是《悲惨世界》主人公冉·阿让逃生的地方，似乎很狭窄，到巴黎一看，简直是一条能行船的地下河，其中不知演绎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
中华民族的历史远比西欧悠长，文化的丰厚也远胜他们，但是从古代到现代，一次次的创造被一次一次的劫难所摧毁。我中华大地应该是文化遗迹遍地，文化积淀深厚的国度，但在保护文物古迹事业上，却比不上西欧，多少精致的古城已经不复存在。英法联军侵入北京一把火烧了圆明园，而德国占领巴黎后，德军首领拒不执行希特勒摧毁巴黎的命令，因而使美丽的巴黎城完好无损。从这个层面上说，中国是文明连绵不断而遗迹屡经劫毁的世界唯一古国，而欧洲诸国则是历史屡次断层而遗迹长存的国度。
建筑物恒久 鲜少“豆腐渣”工程
徜徉欧洲街头，与其说她是现代化的西欧，还不如说她是古老的欧洲更为确切，西欧诸国中除了像法兰克福、慕尼黑这些从战争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新型城市外，几乎都是十九世纪以前的城市建筑，她的现代化在人们的观念、科技和经济之中，而没有显现在城市建设之中。以罗马、巴黎为例，城区几乎没有高层建筑，全是几个世纪前修建的四、五层楼房，街道不宽但十分笔直，大街小巷的建筑物构成一条直线，没有错前错后的凹凸现象。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建筑物依然坚固美观，很难看到地基下沉、墙体倾斜、窗破檐损的现象。罗马人介绍说，从古到今，要当罗马市长就必须持有威尼斯建筑学校的毕业文凭，不懂城市规划，不懂建筑的人再聪明也过不了议会的表决关。原来我一直以为威尼斯是建在河渠纵横的陆地上，其实它建在大海边上。古代威尼斯人在海水中打下无数根木桩，然后在木桩基础上盖起一座座楼房和教堂，大小街道海水贯通，涨潮时可淹到一楼窗户下，进入威尼斯古城的“迎宾大道”是一条宽阔的水域。然而几百年来威尼斯城依然辉煌无比，没有一座楼因基础下陷而倾斜。巴黎是一座石头城，建设楼房的石料采自地下，采空的地方就成为公共墓地、地下排污道或地铁隧道。巴黎的地铁已经上百年了，虽然不如我国北京、上海的地铁隧道漂亮，但依然坚固耐用，在那里，我真体会到“百年大计，质量第一”的内涵。
在西欧很难看到建筑工地，除了人口有减无增的因素外，可能与他们的规划科学、建筑质量恒牢有关，每问到一座建筑物，无不都在百年以上。新兴建筑物是在二战后建成的也有半个世纪的历史了。我们的许多城市仅在解放后的五十多年中已经翻建过好几次了，甚至一茬领导一次改建，除了缺乏长远规划，资金短缺、人治行为以外，大概建筑质量不高、设计标准低是一个重要原因。西欧的三、四星宾馆房间并不大，装潢也很简洁，但布局特别科学实用，无论插座、水龙头、马桶按键，还是门窗、床凳都十分坚固耐用。你怎样使用也不容易弄坏。电梯空间较小，但数量较多，可按客流量开多开少，特别注意节能。欧洲全部实现了道路高速化，高速公路上车辆十分稠密，有时八车道都是八行俱满，但没有一处路坑坑洼洼或正在修理之中，加上交通意识好，不超车不鸣号，所以很少堵塞或发生事故。联想我们的道路，上半年修路铺油，下半年翻浆塌陷。验收时轰轰烈烈，又是庆典又是剪彩，但对于工程质量如何，很少有人去现场检查，害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甚至许多“豆腐渣”工程成了个别人平步青云的“政绩工程”。现在党中央提出正确政绩观和科学发展观太重要了，不然我们建设越多，“豆腐渣”越多，不但要愧对当代，更要贻害后人。
文明有序 环保意识强
资本主义在经历了血腥的原始积累后向着高度文明发展，尽管他在国际秩序中还存在不少强权和蛮横，但在他们的社会生活中却到处显现着文明有序的景象。德国慕尼黑是世界上盛产啤酒的地方，到处是啤酒广场和酒吧，男女老少满满地坐在那里消闲饮酒，但显得十分安静。应主人邀请我们到著名的黑森林酒店品尝慕尼黑啤酒，据说这里曾是希特勒当年发迹的所谓“啤酒店革命”之地。这家啤酒店有容纳三千人以上的座位，常常是座无虚席，我们是提前订了座，否则就没有座位。店中央小台子上有七、八个老头组成的乐队在奏乐，只要你投上10欧元，就能当一曲音乐的指挥。我们之中有两名同志先后指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和《团结就是力量》，引起满堂喝彩。那么大的啤酒店里人们大杯饮酒，但没有一个人大吵大闹或酗酒闹事，人们都在轻声细语地交谈。有些老人喝高兴了偶尔随着乐曲起舞，十分文雅，桌子和地面上一片洁净。我们开玩笑说，在国内如果有三千人共聚一店饮啤酒，恐怕设一个派出所也顾不过来。
在任何一处广场或公共场所，看不到一片纸屑或一个包装袋，能容纳几千人的大教堂内人们进进出出，地面一片洁净。高速公路旁不时有休息点，司机和乘客疲倦了可拐到休息点入厕或吃喝，但谁也没有随意仍垃圾，更无随意大小便，倒是我们一行中个别人往往一停车就窜到路边的树林中去方便，懒得找厕所。欧洲的旅馆一般都带早餐，早餐都是西点，有时人多了大家自觉排队，中国人爱加队，不时引起外国人客气指点，示意去自觉排队。西餐厅讲究安静，甚至忌讳刀叉杯盘的碰撞声，而我们中国人在吃饭时爱高声喧哗，服务员很客气地轻声制止。外国人吸烟的很多，连漂亮的小姑娘们中也有许多“瘾君子”，但所有公共场所包括西餐厅都谢绝吸烟，要吸烟必须到指定的地方。
在西欧几乎看不见冒烟的工厂，发达国家已经把高污染的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去了，一想到此种情况，我们真恨他们居心良苦。但看到他们爱护环境的意识，又不能不令人起敬。塞纳河上游船如织，但塞纳河清波荡漾不见一丝浮游垃圾，人们养成了良好习惯，游客到此也就不敢随意抛扔垃圾了。另外，国外很少使用一次性塑料袋，包装比中国简洁也是一个减少垃圾的措施。也有一些爱涂鸦的人，在罗马许多墙壁上有年轻人用彩笔涂鸦，很有点像中国的“牛皮癣”广告，但在其他地方很少见。
西欧各国都比较发达富裕，但人们十分注意节能和节俭，欧洲的旅馆在住房内不供应开水，也就省去了电热水壶之类的耗电设施，客人要饮水可直接用洗脸间的凉水，他们的自来水都达到纯净水的程度。不提供一次性牙刷、牙膏、拖鞋，以防浪费和产生废弃物污染。所有龙头一开就出水，水量适中，一关即严密不漏，非常节水。各国旅馆基本没有空调设备，我们住过七、八个四星级饭店，只有一处有空调。电视机屏面很小，大部分在18英寸以下，但很清晰。欧洲各国没有一次性纸杯，没有袋装饮料，中餐厅没有一次性筷子。西餐即丰富又节俭，用餐时你可反复按需夹取，但已经夹入盘中的食物不能剩弃。招待客人很随便，我们在法国社会福利卫生部学习交流时午餐就在会议室吃。会议一结束，就在会议桌旁边推过来几辆活动餐车，由自己选吃，非常节俭，即省时又省钱。接待我们的卫生部官员风趣地说，我们刚从中国敦煌回来，我们的菜远没有你们那儿丰盛，没有大盘大块八道十道，请大家谅解。在卫生部走廊设有自助食品柜，工作人员要喝一杯咖啡或吃块蛋糕，都要投币购买，不但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免费的茶饮。鲁昂总医院是法国诺曼底大区的教学医院集团，拥有8000多张床位，整个医院就是一座小城。然而接待我们吃午饭不在饭店酒楼，而是在职工食堂。院长还自豪地说，我们请尊贵的客人到我们的医生餐厅就餐是高规格的接待，因为一般员工是不能在医生餐厅就餐吃饭的，在法国，社会地位最高的除了总统就是医生。其实医生餐厅的正规午餐也很简单，不到一个小时就吃完了。
回到国内，正值北京高温季，用电十分紧张，中央提出节能号召，北京市规定空调温度不能低于26℃。党中央、国务院把节能节俭做为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一项措施，意义不同寻常，我们的社会浪费现象实在太多了。
当然，西欧发达国家也有许多弊病，巴黎地铁内就有靠卖艺乞讨的残疾人，巴黎圣母院广场上小偷很多，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有很大区域的红灯区，这一切都与现代文明社会极不和谐，因为是在学习和借鉴发达国家的长处，对其短处就不一一赘述了。 2005年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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